孤燕淚。閉鎖

沒有XANXUS的日子老實說對Squalo而言還挺快活的，宅邸裡的大小事幾乎都成了他作主，當然他也不敢亂作主，不然等正主回來肯定先斃了他再說；另一項優點是沒人可以跟他搶小鬼頭，如此一來他就可以盡情和小鬼對打劍術了。

其實XANXUS和Squalo平常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爭搶，吃飯時一起吃，洗澡有時是小武自己一個人、有時是偶爾輪流，晚上睡覺固定輪流。大多時候小武都跟Squalo玩在一塊，不定時會加個路斯利亞，反倒XANXUS平時很少特別待在小武旁邊，所以每次只要他一喊，孩子都會乖乖走過去。

然而，目前有件事令Squalo相當困擾，那便是黑髮孩子每隔幾日、三不五時就會問他XANXUS何時會回來，孩子這樣問也不是沒有原因，畢竟黑髮少年已經超過預定時間都還沒回來了。

Squalo此時正專心盯孩子吃飯，他擦去孩子嘴邊的食物殘渣，「真是的，你是怎麼吃的啊？」然後又瞥見孩子刻意挑開的青椒，挾起，「小鬼，不可以偏食，把青椒吃下去。」

小武抓著湯匙搖搖頭，「不要青椒！味道好奇怪！」

「不吃會長不大。」將青椒挾到孩子嘴邊，見孩子嘟起嘴，「那吃苦瓜。」

「小武不要！」堅決抵抗，把臉撇開，「青椒怪怪、苦瓜苦苦。」

Squalo突然覺得自己額上爆出一枚青筋，他以前怎麼不覺得這孩子有這麼不聽話，難道是相處越久孩子越放鬆，所以逐漸顯露出小孩子該有的性子？銀髮少年頓時心情感到些許複雜，以前那樣的確是好養好相處，不過的確不像個小孩子，只是現在這樣…‥‥。

「你之前不是都吃下去了嗎？」音調不自覺拉高了些。

小武略低下頭，不自在的嚅囁說，「因為…因為…‥桑桑在。」

每次當他想挑掉什麼東西的時候，只要一看見桑桑掃過來的視線，就不敢不吃了。

銀髮少年抽了抽嘴角，他沒想過原來自己比XANXUS還要不可怕，這大抵來說可以算是件好事，只是在某些時候就顯得沒有威嚴派不上用場了。

「我也很可怕，所以把青椒吃掉！」Squalo用他的大嗓門吼了一聲，希望藉此達到一些威嚇的效力，見孩子仍有點抗拒，「快點吃！不然我要生氣了！」

「可是…‥鯊鯊…‥‥」囁嚅。

再爆出幾個青筋，「快點，吃完我們就去洗澡了。」孩子抬起小小的腦袋，蘊含水光潤澤的一雙大眼直瞅著他瞧，咬牙，使出殺手鐗，「不吃的話，我就跟XANXUS說。」

小武立刻慌張起來，「鯊鯊不要、不要跟桑桑說。」委屈地挖起碗裡的青椒，「小武會乖乖吃掉，所以不要告訴桑桑。」

等小武解決掉那令他討厭的青椒已經是一小時之後的事了，不過小武也沒有完全把青椒和苦瓜那些都吃光，後來是Squalo瞧他都吃到一副快哭的樣子，一下心軟就只讓小武吃幾塊青椒就了事。

用完晚餐後，Squalo牽著小武小小的手去浴室途中，睇見孩子那可比朝陽的燦爛笑顏，看來是為了可以脫離恐怖的蔬菜地獄而歡欣無比，心中瀰漫五味雜陳，儘管心底偷偷懊惱自己毫無威嚴可說，然臉上卻泛起淡淡微笑。

只是當Squalo瞧見大浴缸裡漲滿的白色泡泡時，難得微微勾起的弧度頓時僵住，他很想知道到底是哪個白癡廢物下屬給他搞得這一齣？明明之前都是正常的水啊！！！

相較Squalo全身僵直、心底厭惡咒罵上百萬次，小武見到泡泡浴自然是興奮得無可言喻，不過這就苦了Squalo，他是真正打從心底鄙夷這種過於夢幻又幼稚的東西。

只是當孩子興奮的拉著他時，Squalo終究還是拗不過孩子的興致，也不願看見對方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卸除衣物同孩子泡了進去。

小武興奮的拍打著泡泡，使得泡泡和水花不斷濺起，整間大浴室裡通通充滿小武，那幼嫩如鈴叮般笑聲，捧起泡泡水從自己的頭上淋下時，又因此咯咯咯笑了起來。Squalo因為小武的玩耍，不免的也會遭到一些池魚之殃，這時候他就會故意將水潑向小武，孩子在閃避的同時也會一面潑水回去。

「鯊鯊、鯊鯊…‥‥」小武移動到少年面前，將手抵在少年胸前，Squalo為防止小武重心不穩，便輕輕環住孩子的身軀。

「怎樣？」

「我也想像鯊鯊一樣坐著。」小武努力蹬著自己的雙腿。

「坐著？喂喂不行。」這個浴缸比一般的還要深一點，孩子萬一真的要坐，恐怕會整個人都浸到水裡去，可惜Squalo還來不及阻止，小武已經退開一段距離開始試驗了。

不出所料，小武才剛坐下一點點，泡泡和水就立刻跑進他的鼻子和耳朵裡，下一秒小武立刻拍打起水面，像是溺水一般，Squalo馬上急著將孩子從水裡撈出來。

「真是的…我不是說了不行嗎？！！！」

「咳咳咳！！」被水嗆到的小武咳得難受，眼睛和鼻子都發紅了。

他急著拍打小武的背部，一面清掉孩子臉上和耳朵裡的泡泡，「真是的，你看耳朵都跑進水和泡泡了！」

「咳咳咳！！鯊、鯊…‥咳‥咳…咳…‥」

Squalo把小武從浴缸裡抱出，先到一邊將身上的泡泡都洗淨後，替孩子擦乾身體、穿上衣服，同時間不忘替小武順呼吸，免得孩子呼吸一時不順停滯；然後將自己全身隨意沖一沖，迅速套件褲子就抱著孩子衝出浴室去了。

「咳、咳！鯊鯊…‥喉嚨…痛痛。」

一面幫孩子擤出鼻子裡的水，焦慮的自言自語道，「你喝到水和泡泡了。」

— 混蛋，到底是哪個傢伙搞什麼泡泡浴啊！！！

「那、小武的身體裡會都是泡泡嗎？會冒出泡泡嗎？」

「不會！是誰告訴你這種傻話！？」

Squalo抱著小武去倒了一杯水，看著小武反覆喝了幾口，然後再餵他吃顆糖，確認幾次小武已經沒有感覺到苦苦、痛痛和澀澀的感覺時，他才勉強放下心來。回房間的途中，抓下孩子試圖揉眼睛的手，「不要揉，會越揉越紅！」

「可是，痛痛。」

「等等就會好了。」

「唔。」眨了眨眼。

他讓孩子坐在床上，出去拿條毛巾回來後，開始動手幫小武擦頭髮，瞥見孩子仍發紅的眼睛和鼻子，還有仍濕答答的耳朵，惡狠狠道，「以後不可以洗泡泡浴！」

「咦咦？為什麼？」高聲發問。

「要是又像今天這樣怎麼辦？」

小武急著抓住他的衣服，「不會了，小武不會了！」

「不行！」

「鯊鯊！」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唔。」

咬牙，「…‥‥反正我這次不會讓步的！」不知道在和孩子賭什麼氣。

— 可惡，這小鬼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露出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自此以後，小武的洗澡生活再也沒有泡泡澡這項東西了，雖然他很想再玩一次泡泡浴，可是鯊鯊既然已經說了不行就不行了，至於桑桑…小武覺得桑桑一定也不會答應的，儘管他對於泡泡浴還是抱有很大的興趣跟好奇。再說，自從Squalo隔天大發飆之後，瓦利亞裡頭再也沒人敢弄泡泡浴這種東西出來了，有一陣子甚至連溫泉粉、泡澡專用有香味的都不敢用。

日子過得很快樂，Squalo得以每天都和小武玩劍術，偶爾命令部下陪小鬼打棒球，不過當然也不是每天都只跟小武玩，有些事務也是需要他處理的。其實Squalo平常是不管這些公文紙張上的東西，他擔任大多是發號施令和傳遞命令等這類偏屬於實務上的。

只是如今XANXUS不在，急迫性的就需要他馬上來處理的，這種時候就是路斯利亞有用的重要時刻了。

「小斯，你就只有這種時候才會叫人家來。」路斯利亞單手支頰，另一手翹著小拇指翻閱文件檔案，「老是叫人家來做這種苦工。」

「吵死了！」Squalo刻意壓低吼一聲，「叫你做就做廢話這麼多！」

路斯利亞不滿似的哼幾聲，「小斯真是偏心，因為小武在睡覺所以說話才這麼小聲，不然平常早吼得我耳朵都要聾了。」

「我可以現在馬上就把你的耳朵割下來！」惡瞪。要不是他還要路斯利亞看這些鬼東西，他早就可以把這個死人妖打到歸西了。

路斯利亞轉身面對床鋪，小武正躺在上頭安穩的睡著午覺，Squalo則側躺在旁邊，「算了，看在小武這麼可愛的份上，我就不跟小斯你計較了ˇˇˇ」

撇過頭，再送一對白眼。

「小斯ˇˇ」

「幹嘛？」

「你知道嗎，老大要回來了呢。」

「XANXUS？」

路斯利亞點頭道，「聽說這次的有點棘手呢，所以才拖這麼久。」然後他就看見Squalo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小斯，怎麼了？」

「死人妖快把那些看一看。」

「啊？」

「要是XANXUS回來看到這麼多文件，我們肯定會被他斃了！！！」雖然用了很多驚嘆號，不過Squalo此時的聲音還是很小的，原因當然就是他身旁的孩子。

路斯利亞低啐了聲，「那你怎麼不早點叫我來看？」

「我怎麼知道他會這麼早回來？」

「小斯ˇˇ你真是壞心眼耶ˇˇˇ」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

「吵死了！快看你的東西！」

結果隔日中午XANXUS便回到瓦利亞，當他滿身是乾涸血跡的出現時，就連Squalo和路斯利亞都嚇了一跳，身上衣物多處也有被劃開、割破的跡象，從領口處似乎還能隱約瞧見已經浸得透紅的繃帶，整個人看起來頗為狼狽又疲憊。

黑髮少年沈著一張臉進來，對後頭的屬下丟下命令，「通通下去，還有把地板的血跡都擦掉。」淡淡瞥了Squalo和路斯利亞一眼便欲逕自往三樓以上走去。

「桑桑！」

黑髮少年的腳步頓了下，似是在遲疑該停下，還是繼續往上走。

孩子快步奔向XANXUS，他本來是在睡午覺的，但是因為聽見很多聲音，所以醒了過來，然後就發現鯊鯊、路斯都在外面，一探頭就發現桑桑。

「桑桑？」

本來在瞧見黑髮少年的身影時是相當喜悅的，但在看清楚對方身上的斑斑血跡後，原本驚喜的心情馬上變得擔憂又害怕。

XANXUS有聽到孩子的呼喊，然而當瞧見孩子朝自己奔來時，微微皺眉，在孩子就快要撲抱到自己身上時，他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別碰我。」

「咦？」小武登時停下腳步，瞪大眼，眼中閃過一波水光。

XANXUS當然沒有漏看孩子眼中閃過的一絲受傷，盡量讓自己好聲好氣耐心解釋，「現在不要碰我，都是血，很髒。」

「可是…‥」

「小傢伙，聽話。」

「唔…‥。」孩子鼓起了雙頰，「…不要！」使勁搖頭，衝上前去抓住少年的褲管。

XANXUS瞥了眼在遠處觀望的Squalo和路斯利亞，這兩個一副就沒打算來解圍的樣子，垂下眼凝視抓住褲管不放的孩子，看來滿腹委屈的模樣，「誰欺負你了？」

「…‥沒有。」

輕輕推了推孩子的肩，「那先放開，有話等等再說。」

再次使勁搖頭，「可是，小武…‥小武…‥」

「到底怎麼了？」

孩子抓緊下方褲管，鼓起勇氣大喊，「可是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桑桑了！」

微愣，蹙眉思索，XANXUS覺得自己有點跟不上孩子跳躍式的思考，其實他不是很懂這兩者之間的關連，很久沒有看到他，跟不讓孩子碰他似乎是兩件事情；而且居然就只是為了這件事，一大一小就在這裡僵持這麼久。

躊躇一陣後，他只好這般開口，「…‥我知道。」

「所以小武想要…」話說到一半停了下來，因為小武看到XANXUS臉上露出很明顯的疑惑。

「想要什麼？」

「小武…小武…‥小武很想桑桑啊！」

怔愣，XANXUS想自己這時是該羨慕孩子的坦率，還是…‥該有什麼反應比較好，老實說他壓根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啊。」單音回應，他承認自己詞窮。

小武落寞的垂下眼，彷彿對於XANXUS的沒有反應感到難過，手抓得更緊。

XANXUS思忖一陣，低頭，「我現在很髒，等一下再說。」不等孩子回應，他抬首望向其餘兩人那裡，「路斯利亞，把他抱走。」

「咦？」小武瞪大雙眼，急急呼喊，「桑桑！桑桑、…‥‥」可惜還來不及抗議，他就已經被路斯利亞抱起，理所當然也無法再抓住XANXUS的褲管。

黑髮少年本來想揉揉孩子的頭頂，但一想到自己手上也都是血跡，頓了下便作罷，小武一被抱開，XANXUS馬上旋身離開踏上階梯。

「桑桑！！」

「小武乖唷ˇˇXANXUS等等就會來囉ˇˇˇ」路斯利亞輕撫孩子的髮，然後他聽見孩子細碎低語幾句，「嗯？小武說什麼呢？ˇˇˇ」

「可是桑桑去的不是桑桑的房間。」垂首。

路斯利亞和Squalo愣了一會兒，才明白小武說的是什麼，XANXUS去的方向的的確確就是五樓他自己的房間，只是為了孩子方便，他和小武的房間是在二樓。黑髮孩子只有最初一兩次去過而已，之後就是一直待在二樓，這難怪他會這麼認為。

「鯊鯊，桑桑流好多血，是不是受傷了？」小武轉頭向銀髮少年問道。

「大概吧。」不過應該大多都是別人的血。

「那桑桑一定很痛。」

「……‥。」Squalo沈默不語，他倒不這麼認為，XANXUS應該早就習慣了。

路斯利亞感覺到此時微妙的沈重氣氛，他揚起笑容，「小武想不想去找XANXUS？」此話一出果然引來另一人的冷瞪。

孩子聽聞立刻欣喜抬頭，「要！小武想要找桑桑！」

路斯利亞沒有理會Squalo的反應，他抱著小武一路走上五樓，再經過曲折的廊道後，終於來到XANXUS房間，難得的黑髮少年並沒有將門完全關起來。路斯利亞將小武放下，輕輕推開房門，讓孩子走了進去，已經敏銳察覺到有人的XANXUS立刻抬頭，一眼就看到黑髮孩子跟罪魁禍首。

不滿的皺眉，熾紅眼裡充滿責備意味的瞪向路斯利亞；對方只是竊笑，後轉身離開。

小武瞧見被扔在一旁沾滿血的襯衫、外套和風衣，以及幾乎變成紅色的繃帶，心裡突然充滿很難受的感覺，少年的身上有很多一條條的疤痕。他踏著小小的步伐搖搖晃晃靠近對方，抬眼，「桑桑，痛痛？」

對上孩子的視線，「不會。」

「可是桑桑受傷了，還流了很多血。」將手放在對方的膝上。

欲言又止，他該怎麼回答孩子？說其實有些不是他的而是別人的，思索一陣，「雖然受傷，但是已經不會痛了，傷口總有一天會好。」

「嗯。」

「別想太多。」凝視孩子仍低垂的眼，「…我是不會死的。」

「嗯…‥。」咬緊下脣。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覺得孩子好像有點變了，變得有點不太一樣。孩子現在說話經常欲言又止的樣子，先前哄幾句就可以讓孩子相信並笑開，不過現在似乎不行，剛剛也是僵持很久，就連有時應答的話語氣裡也常常有著不確定一樣。

「又怎麼了？」

搖頭。

「…‥小傢伙！」低喝了一聲，催促孩子。

「…‥‥。」

嘆氣，老實說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對一個先前從未接觸過小孩的少年來說，XANXUS就某方面自認為自己其實已經很有耐心了。XANXUS抓起旁邊的乾淨襯衫穿上，隨意扣起幾顆扣子，起身，「不想說就別說了。」

「桑桑…‥」小小的聲音從腳邊冒出，孩子緊抓少年的褲管，「桑桑不會騙小武吧？」褐色眼瞳中有著不安和憂愁，XANXUS見狀愣了下，他努力思忖孩子是從何時起有了這樣的神情，「桑桑…‥不要騙小武好不好。」垂首。

「我沒有騙你。」

「可是桑桑不見了！」小武高聲反駁，「桑桑明明說不會讓小武一個人的！可是、可是桑桑不見了、不見了，只剩下小武而已。」

皺眉，「…‥不是有Squalo和澤田綱吉陪你？」

小武瞪圓了大大的眼睛，大吼，「桑桑大笨蛋！」

XANXUS錯愕的望著孩子跑走的小小身影，他開始懷疑是自己的邏輯思考有問題，還是孩子的跳躍式思考已經快到讓自己跟不上了？他不覺得自己有說錯什麼，儘管自己不在是事實沒錯，可是也不完全只有孩子自己一個人而已，不是還有其他兩個嗎？

— 還是Squalo和澤田小鬼也不在？

人如果在某方面很敏銳，相對在另一方面就會比較笨拙一點，這點不論是誰都是一樣的，畢竟人不是完美的生物，小武、XANXUS、Squalo都是如此，像此時XANXUS就是個好例子。

黑髮少年覺得自己又頭痛了，自從黑髮孩子來了之後，他就好像常常頭痛。想了想，他還是隨手抓了件外套，起步向外去追孩子去了，或許有問題的根本就無關思考，而是他們之間的溝通出事了。

孩子不管怎麼跑，腳步和速度一定都比不上腳程快上許多的少年，XANXUS剛踏出去沒有多遠就攔下了孩子，「小傢伙，你又怎麼了？」

「唔。」扭頭。

嘆氣，將孩子抱了起來，「我要工作，所以當然沒辦法一直陪在你旁邊。」

「可是桑桑沒有跟小武說。」

微愣，「抱歉。」

「而且、而且不一樣的，鯊鯊和小綱還有桑桑是不一樣的。」

「…‥‥‥。」不解。

「桑桑是桑桑，鯊鯊是鯊鯊，小綱是小綱。」

「…‥‥‥。」沈默。聽著完全摸不著頭緒又無法理解的句子，XANXUS此時很認真的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要去看什麼像是《童言童語》還是《如何和學齡前的孩子溝通》之類的書。

「所以桑桑是桑桑。」

「啊嗯。」他不知道自己此時除了發出這種發語詞之外，還能做什麼回應。

空間一下子沈默下來，小武歪頭望著一臉毫無表情像是不知在思考什麼的黑髮少年，等待許久XANXUS仍沒有什麼動作，他只好扯扯對方沒扣的衣襟，「桑桑，小武餓餓。」

XANXUS將孩子放下，揉揉黑色的小腦袋，「嗯，下去吧。」

腳跟才稍稍一個旋轉還來不及抬起步伐，孩子小小的手又抓住了他的褲管，低頭，小武正仰首睜著大大的眼睛凝望，「桑桑不一起去嗎？」

「你先下去，自己一個人可以吧。」蹲下，欲拉下小武抓住自己褲管的手，只是孩子的固執程度似乎超他的意料之外，「聽話，我還有事。」

小武只是抓得更緊，「桑桑為什麼不跟小武一起？小武想跟桑桑一起。」

「我等一下就會下去了。」伸手揉亂小武短而柔軟的髮，盡量讓自己好聲好氣的說話，「不是餓了嗎？所以自己先下去，快點，嗯？」最後落一個輕柔的詢問語音，半是哄勸半是催促。

「小武一個人不行。」小武抱住對方伸出的手臂，大有誓死不退讓的精神。

XANXUS不覺得小武是真的不行，只是見孩子這麼堅持的模樣，他也只好退讓，否則為了這件事又不知道要僵持到什麼時候。推了推小武，表示要他先鬆開手，然後他可以起身，他們就可以一起下去了。

然而，只見小武鬆是鬆手了，但反而沒有任何一絲要走動的跡象，XANXUS疑惑的注視僅是眨眼直直凝視自己的小武，正當他要開口詢問時，孩子高舉了雙手。

「桑桑，抱抱！」

呆愣，爾後頭疼，XANXUS不禁思索究竟是誰把孩子寵成這樣的？也不是原本的乖巧聽話不復存在，只是似乎變得有一點點任性和喜歡撒嬌。XANXUS一面無奈的思考不應再將孩子寵上天，但一面卻又將孩子抱起穿過長長曲折的走廊，走下五樓。

往後的生活卻因此變得詭異起來，不論是XANXUS還是Squalo都懊惱不已。

大概是XANXUS消失太久，自從他回來之後小武幾乎時時都黏在他旁邊，洗澡睡覺也是直嚷嚷要和桑桑一起；XANXUS想如果只是乖乖在旁邊待著就算了，偏偏一下子要爬到他身上，又一下子要坐他腿上，更常的是會指著那些文件問問題。

他每次回答都用迂迴法，因為瓦利亞的事務可不適合讓這麼小的孩子知道，然而縱使他回答『這些你不用知道』小武還是會不斷詢問為什麼。可是就算扣掉這部分的為什麼，還有千千萬萬個為什麼等著XANXUS，天知道他如今有多討厭小孩子旺盛的好奇心。

老實說黑髮少年對這情況極度頭疼，三番兩次的喝阻勸止都達不到效用，若採取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孩子又會越喊越大聲，最後就會開始對他動手動腳；假若是採取徹底的冷淡漠視或來個相應不理，小武眼裡就會泛起水霧，把孩子逼得這種程度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小武和XANXUS幾乎天天如膠似漆的模樣，看在Squalo眼中可真是怒火中燒。不管怎麼說不久前這孩子都還是和自己在一塊的，就連睡覺也是緊抓自己衣服不放，結果現在XANXUS一回來就馬上變心轉向，他是無論如何都有些氣不過。

只是就算他採取威逼利誘要帶小武去哪，孩子總不忘回頭問一句『桑桑要一起去嗎？』這句話真是硬生生可以把他氣出心臟病不可。

這一切奇妙的變化路斯利亞全看在眼裡，他輕輕的掩嘴笑了，好幾次在Squalo要直接抓起小武衣領，以及對XANXUS全數爆發怒氣的前一刻，他都趕緊安撫對方。不過老是一直嘲笑Squalo，或是隔岸觀虎鬥也不太好，因為最後若是兩個人真的動起氣來，最傷心、會被冷落的說不定還是小武呢。

「小斯，沒想到你醋勁這麼大呢ˇˇˇ」所以他現在已經要和銀髮少年好好談談，地點當然是選在比較少人進出的飯廳囉。

惡瞪，「閉嘴，吵死了！」

「那是因為人家XANXUS很久不在，所以小武最近特別黏了點嘛。」

撇嘴，「這也太黏了吧？！怎麼？為什麼跟我出去也要問那傢伙去不去啊？」

「哎呀。」

「還有，他已經跟XANXUS一起睡很多天了吧？這根本一點都不輪流！！！！」

路斯利亞翹起小指貼在一側的臉頰旁邊，「小斯，你這樣就不對了ˇˇ」不顧對方的齜牙咧嘴，他繼續說下去，「當初XANXUS不在的時候，你不也和小武單獨生活了快要一個月？」

語塞，「這、這不一樣！！而且才沒有單獨！」前一、兩週你也在！

路斯利亞突然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

「喂喂你笑屁啊？」

嘆氣，「小武一直黏在老大身邊也不過才一星期的事而已。」

「一星期就很多了。」咬牙切齒。

「小斯ˇ你不要忘了你當初可是一個月呢。」醋勁真是大呢ˇˇ

「我說不一樣就是不一樣！！」看來是惱羞成怒了。

路斯利亞正打算再開口說幾句，就瞧見XANXUS從遠處走近，眉宇間的刻痕似乎一天比一天還要更加嚴重，臉上有充滿濃濃的疲憊感。

會心一笑，路斯利亞朝到來的XANXUS遞上一杯水，「老大，喝水吧ˇˇˇ」

接過，盯著水杯一陣子，突然開口，「…‥你們是不是太寵他了？」

「啊？」抱有質疑的目光。

「老大，你是說小武嗎？ˇˇ」

點頭，皺眉。如果真是這兩個人太寵的話，他大概要好好說一說了，可不能凡事都順著孩子的意，要是寵過頭的話，以後會越來越任性的。

Squalo向XANXUS投去一個古怪的眼神，他真不知道對方這個結論是從哪裡來的，如果要說寵的話，眼前這個人寵黑髮孩子寵得也很嚴重不是嗎？

路斯利亞留意到XANXUS略顯複雜的神色，以及Squalo古怪不滿的模樣，他猜測恐怖黑髮少年指的和剛才Squalo忿忿不平的點是差不多的，「小武開始會對你們撒嬌不是很好嗎？ˇˇˇ」

挑眉，XANXUS微微怔愣，看起來不像同意，但也不像不同意。

Squalo也一面像是在回想什麼，整個人陷入了沈思，大概是前陣子小武為了青椒苦瓜還有泡泡浴，而跟自己拗性子的事吧。

注意到兩人各自若有所思的模樣，路斯利亞想其實不管是XANXUS還是Squalo，他們都老早把小武寵得無法無天，只是沒有自覺罷了。不過他是真覺得小武懂得向他們撒嬌是件好事，表示小武是非常喜歡他們到覺得就算自己任性也沒關係，因為這兩個人是不會對自己生氣的，他相信小武是這麼認為的。

「桑桑…‥」

軟軟童音從三人的背後傳出，一齊回首發現小武正一手揉著眼睛，另一手拖著一件黑色西裝外套，赤腳站在那裡。這下子，Squalo和路斯利亞可都明白為什麼XANXUS身上沒有披著外套了，原來是為了脫身特地把被抓住的外套脫下來。

「為什麼不穿鞋子就跑出來？」XANXUS放下水杯，走到孩子面前，說話的語氣不知怎麼竟然越來越像個家長似的。

小武稍稍抬起雙臂，用仍帶點倦意的聲音，「桑桑不見了。」

黑髮少年儘管蹙緊眉間，但仍主動彎腰抱起小武，「我在這裡。 」

「可是、剛剛…‥‥」

「只是在這裡而已，不會不見。」真是傷腦筋。

路斯利亞瞥了眼臉色越來越難看的Squalo，置身事外似的喝了口茶，「小斯，不可以亂吃醋、亂發飆唷ˇˇ你不行再弄哭小武了喔ˇˇˇ」

「閉嘴死人妖！」


接續幾日小武黏人的症狀開始明顯減緩不少，又逐漸重新回到以往大多都是和Squalo相處遊玩的模式，Squalo則因為認為小武終於開竅不再執著於XANXUS而感到開心，為了不讓這兩個人有機會再黏在一起，這幾天他可是相當頻繁的帶著小武到處玩。

小武理所當然不會特別注意到什麼，前陣子鯊鯊和桑桑因為小綱而不開心的事，在這幾日天天有三個人的陪伴下，小武也逐漸忘了自己曾有哭到惹人心疼和自責的時候。對孩子而言失而復得是很快樂也很幸福的，每天有鯊鯊陪自己玩，回家以後又會看到沒有突然消失的桑桑，而且路斯也會做好吃的東西給他。

儘管小武才五歲，但他覺得自己現在比起之前還要開心很多很多，然而即使他外顯內心都是真的高興，不過心裡偶爾還是會有一點點小小的擔心，他怕哪天自己睡一覺起來後發現桑桑和鯊鯊又會不見了。小武偶爾還是會將視線投往XANXUS身上，像是要確定他還在不會憑空消失。

「有話快說，沒事就滾。」XANXUS從文件中斜眼瞥向那個站在門口很久的人。

路斯利亞走近，「老大，之前小武這麼黏人你有責任的唷ˇˇ」

怔愣，本來不耐煩想趕人走的情緒頓時平靜，「…‥什麼意思？」

扁嘴嘆氣，「那都是因為老大你之前一聲不響的走了呀。」

見對方仍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路斯利亞就覺得有點無奈，XANXUS臉上一向不會有什麼特殊變化，這就是導致他心思讓人難以揣測的要因之一，相較起來Squalo每件事都真實直接反應出來，這樣的人還反而比較好懂。

「老大，你就算有任務也要先說一聲比較好吧ˇˇ」

聞言，XANXUS抬頭略瞇起了眼，「我去哪裡還需要跟你們交代？」冷笑。

路斯利亞像是不滿意XANXUS反應那般癟嘴，「老大ˇ我說的是小武哪ˇˇ」

好吧，現在是不瞇眼，但變成皺眉了。

「小武還真只是個孩子呢，你們就這麼一聲不吭丟下他一個人，他當然會難過很害怕呀，所以小武現在很擔心你們又會突然不見，孩子是需要人關心要有安全感的ˇˇˇ」

「你指的你們是…‥？」冷冷沉聲道，「Squalo那個垃圾也不在嗎？」

「BOSS！！！ˇ」拉高音調試圖重新強調重點，「最重要的是小武現在很不安，所以他才老是跟在BOSS你身邊。」像是之前好不容易Squalo終於出現後，小武也是黏在他旁邊好一陣子。

「知道了。」頓了下，「不過我不可能無時無刻都在他旁邊。」

「只要BOSS不要再突然消失就好了。」

沈默。

「BOSS？」像是要確認一般，路斯利亞出聲喊了一下。

「嗯。」

XANXUS無法否認當初自己提早出發又不告而別，那時的確是因為多少還在氣頭上，所以才什麼訊息都沒留下，就自己一個人找了個下屬便先行驅車前往任務地點。他本來以為這其實沒什麼的，隔天就算小武起來也只是覺得他不在而已，對小武並不會有什麼影響，畢竟就算沒有他也還有Squalo跟澤田綱吉。

說到底，他就是沒想到小孩子會是這麼脆弱的生物，不只物理上的身體脆弱，就連心也是很脆弱，大概是因為小武雖小小年紀，但卻太過獨立又不會無理取鬧，久了甚至有點忘記他只是個孩子而已。

路斯利亞走後，XANXUS又再度埋首於文件堆裡，直至有個小小身影推開房門，睜著圓潤的雙眸，遠遠地對他喊道：「桑桑，要吃飯飯了。」

稍稍抬頭，隨意應了一聲，但又立刻將視線放在文件上。

「桑桑——！」小武奔至他身旁，拉扯住那因未紮起而垂落下來的襯衫，「吃飯飯了，要吃晚餐了唷———桑桑！」拔高音調。

最後似乎是不得不舉手投降，XANXUS放下手中的鋼筆和文件站起身，「知道了。」牽起孩子小又溫熱的掌心。

餐桌上小武突然語出驚人的表示想和XANXUS及Squalo一起去遊樂園玩，這句語出驚人死不休的發言，害得XANXUS當場傻住、Squalo差點被食物噎死，兩人本想堅決反對這個在他們看來是不符合自己的既愚蠢又幼稚的行為，偏偏每次想拒絕的話都被孩子天然又純真的燦爛笑臉打敗。

「吶吶，桑桑、鯊鯊，好不好嘛？」

黑髮少年默默吃進一口飯，「…‥隨便你。」

「好啦。」銀髮少年回答的心不甘情不願，他不禁開始懷疑小武是不是故意笑得那樣燦爛，好來藉此放鬆他們的戒心，然後他們就什麼事都拒絕不了了。

「那桑桑，小武可以不吃青椒嗎？」帶點期待和盼望的聲音。

「不行。」僅僅一秒的堅決否定。

「桑桑…‥」

「我說不可以。」視線對上孩子失落的眼神，「小傢伙，把它吃光才能去遊樂園。」

「咦？」

結果之後也沒去成遊樂園，因為XANXUS突然臨時接到一個任務，遊樂園之旅只好暫時延後，XANXUS很難得的，不介意將兩人一同去遊樂園玩的這個機會特別讓給Squalo，不過小武堅持一定要大家一起去，當然大家還包括路斯和貝爾囉。

「桑桑會帶禮物回來給小武嗎？」孩子站在門口送XANXUS突然這麼問。

XANXUS很明顯的僵住了，「禮物？」

小武點點頭，「路斯說出遠門就會帶禮物回來的。」

XANXUS冷冷瞪向站在一旁的路斯利亞，「嗯啊，會給你帶禮物。」

三名少年不約而同的想，出任務是能帶什麼禮物回來？血？骨頭？還是屍體？

不過當三星期過後，XANXUS還真帶了個小狗的大型布娃娃回來給小武，他無視路斯利亞和Squalo些許詫異的目光，只是略顯得意的微微瞇彎了眼角。至於孩子，對於拿到一個比自己還高的玩偶，小武當然是高興得不得了。

「喂XANXUS你不是帶什麼目標物的遺物回來吧？」Squalo一臉不信看向XANXUS。

對方也絲毫不客氣的冷眼一掃回去，「找死。」